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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息

BIRDBATH:

  洛竹和风息中心(无cp向);离岛组


  bug请无视








  紫罗兰赶到的时候,正看到洛竹蹲在小电驴旁发呆。




  他双手搁在膝盖上,在人潮汹涌中长久地静止不动。突兀而孤寂。


  紫罗兰很少见到这样的洛竹。在她心底深处,她甚至不太愿意见到这样的他。为了挥去不安,女孩强笑着加快脚步跑过去。


  洛竹的脸从长刘海后抬起。随着距离缩近,五官从模糊到清晰。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笑脸。


  “你来啦。”他道,脸上带着歉意站起,“不好意思,麻烦你跑一趟。”


  紫罗兰赶紧摆摆手,“不用客气啦。本来就经常出问题,早该拿去修了。”


  “嗯……”洛竹摸摸鼻子,笑道:“幸好是在送完花后坏的,不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

  他的话语里带着庆幸,玩笑,还含着一点隐约的局促。紫罗兰察觉到了。她心里慌乱,又着急,想说出既顾及人颜面,又能安慰人的漂亮回应,但实在嘴笨,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顺着男孩说:“是啊,不幸中的万幸……”




  其实应该说:送晚了也没关系,是店里的车坏了,也不是洛竹的责任啊。但是这样也太刻意了……而且,洛竹也不是因为要担责任而沮丧……


  洛竹推着小电驴,跟在紫罗兰身边走。他一边注意着认路,想把路认熟了,一边用余光看了看紫罗兰埋着头,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

  “你说,机器会不会也有灵呢?”他突然开口道,褐红色的大眼睛朝紫罗兰眨了眨。


  “……啊?”女孩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茫然。


  “万物都有灵啊,”洛竹一本正经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,“那机器也有灵吧。小电驴可能也可以变成妖精哦。”


  “你说,小电驴的妖精会长什么样?”


  紫罗兰呆呆地跟着男孩的思路走,不禁在脑海里想象那所谓的“小电驴妖精”的形象。


  “它跟了我很长时间了……大概是位大姑娘了吧。”


  “还是位爱发脾气的大姑娘。”洛竹补充道。


  紫罗兰终于也忍不住掩嘴笑出声:“是的,总是罢工。”


  洛竹笑嘻嘻地看着她。眼瞳灿烂而剔透,含在弯弯的眉眼里。离她很近。


  这,才是紫罗兰熟悉的洛竹。






*


  一开始,只有紫罗兰真心欢迎洛竹的到来。面对洛竹的自我介绍和问好,大多数妖精都眼神躲闪,神态僵硬。他们没有坏心,只是能力不强,又追求安稳的生活,因而面对“前罪犯”难免心有忌惮。好在洛竹的善良和真诚渐渐地也被看在眼里,大家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妖精。


  融入人类社会对洛竹来说有点儿困难。或许也不应该说是困难,而应该说是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惑与不安。他认真地学习了人类的交通规则,又迷惑地发现人类并不完全遵守规则。为了帮紫罗兰送花,他学会了开小电驴。然而由于对机械一窍不通,他经常会出一些“事故”。不是操作不当,就是出了点小故障便手足无措。而最困难的,还是和人类打交道这回事。洛竹必须时刻留心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,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不小心说出“奇怪”的话,做出“奇怪”的事。


  新认识的妖精朋友会帮助他,也会笑他。笑他看起来就像学走路的小孩一样笨拙。洛竹并不在意。只除了偶尔被拥挤的车流堵在路上动弹不得时,他会仰头看看树,望望天,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庸碌的人间,为何需要被牵着在地上重学走路。




  紫罗兰劝慰他:“一开始是这样的,慢慢地就好啦。”


  洛竹也相信慢慢就会好的。所以他很努力地融入人类世界。但无论再积极,再乐观,都免不了挫败。有时甚至也不是搞砸了什么活,做错了什么事,说错了什么话,而仅仅是别人的一两句话,都能像落入清水的墨滴,瞬间染黑了一切。


  他们会说:“洛竹真不像以前干过坏事的妖精!”


  他们也会说:“是不是搞错了?洛竹被冤枉了吧?”


  他们还会说:“洛竹肯定是以前年纪小,被带坏了。洛竹多善良啊。”


  心脏被死死地握紧。血自暴裂的伤口流出,染了满手。滴滴答答。


  我这是在干什么呢?






  他们坐在桌前给花朵去刺剪枝。


  背后是满墙的姹紫嫣红,温暖的壁灯静静地守着他们。门口的风铃在午后和煦的微风中铃铃作响。


  这是给无限的花。


  人类总是有生日,无限当然也不例外。不像妖精,说起来都是“某一天”就诞生了,摸不着头脑。入乡随俗后,很多妖精也想过生日,于是依着自己的喜好随意挑个日子当作自己的节日。


  紫罗兰喜欢牛郎织女的传说,便把七夕作为自己的生日。


  那洛竹有生日吗?


  洛竹把去好刺的花放入水桶,靠在桶壁上。他想了想,还是没有开口。


  紫罗兰接着道:“到时拿个小瓷瓶,把花摆一下……弄得素雅一点……”她若有所思,“我还没想好花要怎么插……”


  “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无限喜欢花啊。”洛竹好奇道。


  女孩被说得愣了一下,有点不好意思:“其实,我也不知道无限大人喜不喜欢花。”


  “只是他不肯收别的东西,就花还是愿意收的。我就只好年年换着花样给他送……”


  紫罗兰歪着头,苦笑:“不过我想无限大人肯定不会喜欢太夸张和艳丽的,所以每年都送颜色比较淡雅的。”


  摆在长桌另一边的,是大把还未修剪的各式各样的花。想来女孩说的,年年绞尽脑汁换着花样送不是假的。


  “好用心啊。”洛竹感叹,“你们感情很好吧。”


  “因为我是无限大人捡来的啊。”


  女孩说道。她眼里含光,甚而带点骄傲的语气。


  对她来说,被无限带回龙游是一件无比的幸事。她从此在龙游扎了根,有了自己的店,有了自己的朋友,有了自己安稳幸福的生活,有了自己的家。她崇拜无限,喜欢无限。而如果硬要类比的话,也许她和小黑的心情是相似的:无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。


  专用的剪刀夹住花枝自上往下滑动两次,花刺便被打掉了,洒在用来装垃圾的纸箱底部。又一枝花儿剪好了。洛竹小心地把它放到水桶里。桶中的水面荡起来微微的涟漪。


  “嗯,我懂。”


  他小声道。仰起头来,像往常一般笑嘻嘻的。长刘海沾了点水,一两条发丝勾着脸颊。


  “我也是风息捡来的。”






*


  风息。




  我不知道我是在干什么。我是在和你们分道扬镳吗?




  我和虚淮吵了架。我好久没去看他了。我不想和他吵的,但是我还是和他吵了。


  我过了冰云城的审核。虚淮没过,也不想过。天虎很伤心,他想陪着虚淮,就和他一起留在冰云城里。


  我不知道要去哪,能去哪。


  在冰云城周边游荡了几天。我很胆怯。我总是想明天,明天我就去和虚淮道歉。但借口那么多,我最终还是没有去。


  虚淮会对我很失望吗?也许不吧,毕竟你们从来就知道我是什么样。连天虎都悲伤地看着你,只有我什么都不懂。我是龙游事件的罪魁祸首中,不到一周就成功通过审核离开冰云城的异类。


  我是异类。风息,我在哪都是异类。






*


  无限生日那天,紫罗兰自己抱着花走了。洛竹独自留下来看店。


  来的客人大多都是来取预订的花束的,洛竹还应付得来。他们有的订花给情人,有的买花去探望病人。洛竹渐渐地也能从客人们的装扮举止上看出他们的故事。


  临近傍晚的时候,一对母女踏着夕阳而来。


  小女孩一直哭闹不休,做母亲的捂着脸神态疲惫。


  洛竹摸出一颗种子,蹲在女孩儿面前。


  “给你看点魔术好不好?”


  女孩糊着眼泪和鼻涕的圆脸呆呆的。


  小心地输入一点灵力,被抛上半空的种子倏尔像烟花一般盛放。片片花瓣飘然而落。


  “哇——!”小女孩张大了嘴巴,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花瓣纷纷如雨的影子。


  “大哥哥、好厉害啊!大哥哥,会魔法!”


  洛竹咯咯地笑起来。他把女孩抱起来,放到她母亲怀里。


  母女再次踏着夕阳而去。手中的花束在光晖中晃了晃,像有妖精的光粉洒落。


  洛竹挂上闭店的牌子,关了灯。红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,浸满了整个空间。洛竹的脸有点模糊难辨,而他褐红的眼瞳在夕阳余晖中更是闪耀得仿若剔透晶莹的红宝石。


  他静立了一会儿,站到店内较空阔的地方。摸出找到的打火机,点上。种子被抛落于火苗,随即迸发。


  绽放开来的小碎花发亮发光,在空中飘荡。晃晃悠悠地,星星飘落。


  打火机的火苗不如篝火那般有力,花儿还在半空便熄灭了。不如以前好看,也不如以前那般讨人喜欢。


  它们静静地开,静静地落。没有人看着它微笑,也没有人因它而快乐。




  紫罗兰打开门的时候,正看到洛竹独自站在飘花中。花儿熄灭了,他眼中的光也熄灭了。


  她看不清他的脸,只听到了一句轻轻的话语,淹没在夕阳后的黑暗中:




  “我没有家了。”






*


  执行者打开门,站到一旁。顶着白炽灯刺眼的光芒,洛竹迟疑着走入。


  虚淮端坐在铁栏杆的另一边,闭着眼。


  空旷的室内,连脚步声都有回音。一声,一声,震动着他的心。洛竹甚至不敢走得太近,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。




  “虚淮……”


  “洛竹。”




  虚淮睁眼看他,眼里平淡无波:


  “你去看他了吗?”


  “……没有。”


  “你还生他的气吗?”


  “……”


  喉间一股酸涩。洛竹深深呼吸着,眉尾颤抖:“我没有。我没有生他的气。”


  虚淮不说话了。洛竹以为他不相信,语气有些急促:“我真的没有,没有,生他的气。”


  他眨了一下眼,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。


  洛竹愣愣地,指腹抹过那片湿润。怎么回事,他想。怎么我还是这么软弱。


  他抹去泪水,抬眼却看到虚淮静静地看着他,宛若一尊石像。而眼泪很怪异地,竟越擦越多。从他指间滚落,垂挂在下颌,又落入颈窝。好凉。


  虚淮垂下眼,叹了口气。


  “别哭。”




  “我不哭。”


  洛竹着急地笑了一下。




  他用衣袖擦着脸,把脸都擦红了。“对不起,虚淮。我上次不应该和你吵架。”他闷声道:“我总是不懂事……我还一直不来看你……”


  “紫罗兰……”他道,“紫罗兰,你记得吗?那位花妖。她问我要不要去她店里帮忙,我只是想有个地方可去,便去了。”


  “我认识了很多朋友,还学会了很多东西……都是人类的东西。”


  “……可他们却说,都说……我跟着你们是被带坏了。风……风、风息带坏我了。”


  “我只是想有个地方可去……”妖精垂着头,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,像在解释着什么。




  “你最初跟着风息,也只是想有个地方可去。”


  虚淮淡淡道。洛竹却像被刺到一般马上反驳:“不是的!风息不是地方,风息是我的……家!”


  “我不是想有个地方可去才跟着风息的……我是喜欢他才跟着他,是喜欢你们才跟你们一起……”


  “我只是,一时不能接受,对小黑……”




  “洛竹,”虚淮打断道:“你不需要接受。没有人怪你,也不应该怪你。你没有错。”


  “洛竹。不要有顾虑。想去哪,做什么,随自己的心意。”




  “不要把我推开——!”


  褐发的妖精喘息着,涨红了脸。话音落下,空旷的室内沉默蔓延。偶有一两声抽噎,像不和谐的音符。


  虚淮听着,安静地听着。


  室内的两只妖精相对而坐。他们有着同一个故乡,同一位兄长,且自小一块儿长大,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情。


  洛竹再开口时,已冷静了许多。


  “虚淮,你还记得吗?小时候的事。”


  栏杆后的妖精颔首。


  “风息教我们使用灵力,给我们找窝,还告诉我们哪棵树最高,树顶的景色最好看……我们挤在一起过冬的时候,总是不够暖和。风息就变成本体抱着我们睡觉……”


  “不过后来有了天虎,”洛竹短暂地微笑了一下,“天虎很暖。风息总是带着天虎偷偷去人类那找好吃的、好玩的……却老是不带我。”


  “我就跟他们赌气。还自己跑去人类那里。”


  “风息找到我后,紧紧地抱了我一路。”


  洛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。这只手曾经小小的,揪着风息的头发。


  “他在我耳边小声道歉。说我还不会完全化形,会被人类捉了烧的。而天虎还小,可以躲在背筐里。”


  “他说……他说,对不起,没有考虑你的心情……不知道你很难受……”


  “虚淮,你还记得吗?”洛竹红了眼眶,声音嘶哑难辨,“风息以前不是像现在这样笑的……”


  栏后的妖精合了眼,无言。一时只能听见不畅的呼吸声。






  “我不是没有错。我有错。”


  洛竹的眼里满溢着水光。泪珠挤在泛红的眼眶上,摇摇欲坠。


  “我……不知道他很难受……还在怪他……”


  啪嗒、啪嗒。


  衣物上是泪水洇湿的点点痕迹。


  “我没有……我没有紧紧地抱着他。我没有注意到,他很疲惫……”


  “我总是不懂事。只想着自己……只想着玩……什么都没有看到,什么都没有注意到……”




  他满腹心事,而我视而不见。


  虚淮与他心有灵犀,天虎将一切都看在心里。只有我,还赖在他背上撒娇。


  从背后抱着他的时候,鼻尖被紫发搔得痒痒的。耳朵贴着,能听到他体内有隆隆响声。是血液奔流的声音吗,是生命的声音吗。还是他在说话呢。


  朦朦胧胧的,我总是听不清。






  虚淮抬起手,用力磕向铁栏杆。磕出很大的一声。


  洛竹吓了一跳。大睁着眼茫然无措,泪痕还挂在脸上。


  “你做什么……”


  虚淮又使劲磕了一下,好歹是终于在一根手指上砸出了一道裂痕。


  “我用不了灵力。”他道。沿着裂痕,他把自己的指头掰断,从栏杆间扔向洛竹。


  “雪花飘吗?”




  洛竹愣愣的,下意识接住了扔过来的东西。掌心的指头冰蓝,断裂面在白炽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

  “……你好可怕。”洛竹流着眼泪和鼻涕,又哭又笑,“谁要拿你的指头雪花飘……”




  虚淮不置可否。


  “洛竹,去看他吧。带上我和天虎的份。”




  “你看不到,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。”


  “不要怪自己。”








*


  月下无人。


  深夜的风息公园格外幽静。洛竹躲在最深的地方,躲在风息的树下。慢慢看着人潮散去,静静等着路灯一盏一盏熄灭。


  夜风吹得身上发凉。洛竹抖着手,捏着手里的两个小东西。


  他踌躇地抠弄着它们,低着头。背对着粗壮的树干,隔着一点距离。


  树影婆娑,张开的掌心上有树的影子,也有月的影子。摇动不定。一颗种子,一块冰蓝的物体,横躺其间。


  洛竹捏起那块冰蓝色的晶体,苦恼地想:到底要怎么拿你的指头雪花飘,蠢蛋。他长久地端详着它,最终还是将它包在手心,放回裤袋里。


  妖精深吸了一口气,好像将要进行一个表演似的活动活动了手脚。他摸出打火机,点上。小小的火苗悬在空中颤抖不休。被抛起的种子却打在打火机的外壳上,掉落在地。


  “啊……”


  洛竹哭丧着脸趴到草地上找。好不容易靠着打火机微弱的光找到了,月亮都已爬上了梢头。


  他抹了把鼻子,重新点起打火机,在心里为自己数着“一、二、三!”抛起种子。


  种子落到火苗中。火苗缩了缩,下一秒炸了开来。


  黑暗的林间,落英缤纷。点点“火花”绕着洛竹飘荡。它们零星的光亮聚在一起,照亮了他不小心抹上尘土的脸,和安静的眼眸。


  洛竹等着它们熄灭,红得剔透的眼眸上却蒙起一层水雾。他硬撑着,在无人应和的死寂中露出笑颜。却忽尔吹来一阵风,抱着花儿温柔旋转。


  将将熄灭的火花在风的带动下重新燃起。甚至比之前更亮,更好看。风声中,它们飘啊,飘啊,怎么也落不到地上。


  树冠窸窣作响,荡起浪潮般的声音。洛竹仰起头,从游移的枝叶间,看到圆满的月盘高挂。月辉照着树,照着他。风牵起他的衣角,抚弄他的发丝,吻过他的额……


  洛竹低下头,像靠在谁的背上。




  “……”




  妖精张了嘴,无声地说着话。风儿听着,听着,忘记了嬉闹,忘记了吹拂。花儿落在地上,熄灭了。树冠静悄悄地,不再大声鼓掌。公园里恢复了幽静。


  但风儿停息了。它留在了妖精身旁。




  洛竹轻轻地呼唤:




  “风,息。”








  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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